第四十五章：刘姥姥会见警幻仙子

　　话说上回我告别潘金莲，终于回到了红楼世界，却感应不到宝玉所在，一时间乱了心神。
　　以我法术强度，只要宝玉尚在世间，我就应该可以感应到，真不知眼下出了什么差错，又是否与这青青世界的主人有关。
　　正在踌躇之际，却见这镜阁深处走出了两个许久不见的身影，正是那一僧一道！
　　自我回到此方世界，这两人指点我往地府去寻宝玉后，便再也不见这二人踪影，眼下在这里相见，我不免怀疑起二人的身份。
　　见我面带敌意，那道士连忙摆手，“莫慌、莫慌。我们对你哪有恶意？”
　　我心中冷笑，可却装出惊喜的模样，“原来是二位仙长，不知二位有何指教？”
　　那僧人上前一步问道，“你觉得你是谁？”
　　这句话并非他第一次问我，我立即想起上一次他问我时的景象来，我回答的是“自然是刘姥姥”，此番他仍然问这个问题，到底想得到什么答案？
　　想了想我回答道，“唉...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。”
　　听我这样回答，两人竟然相视一笑，僧人接着说，“人生在世，最难勘破的便是‘我是谁’这三个字啊。你能走到今天，说明修行已至瓶颈，一朝突破，便难以想象。”
　　当下我是不愿相信这两人一句话的，心中却在思索他们为何希望听到这个混乱的答案。我是谁？这个问题又能有几个答案呢？我是刘姥姥，或者我不是刘姥姥，而是从现代不慎穿越到刘姥姥身上的人。
　　“不，我当然是刘姥姥了，还能是谁？”我又说道。
　　再观察这两人，果然神情又有变化。
　　这番变化令人寻味。我正疑心他们是开了一家仙界精神病院想拉客源，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：
　　“好了，你们下去吧，在我身边已有千年，还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。”语气似是责怪，却带着说不出的亲近之意，令一僧一道面色微红，拱手退了下去。
　　早在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，我便回身望去，出现在我面前的，仍然是位老熟人——警幻仙子。
　　看到她的一瞬间，我就做好了防御准备，可她却微笑道，“千古情根，最难打破，你已走入情内，竟还难以空破吗？”
　　“你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？”
　　警幻仙子素手一挥，身前便出现了一张长桌、两个坐垫。桌上排着几个碧琉璃盏，一个水色茶壶。
　　她跪在桌旁，为我泡了一盏茶，见我仍然站在原地，伸手示意我坐下。
　　我并不怕她暗中加害，便大咧咧地盘腿坐下，再次问道，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　　她说道，“你不是早已识得吗？我便是警幻仙子，司人间之风情月债，掌尘世之女怨男痴。”
　　我又问，“那我是谁？是河岸边的哪株草？还是给花浇水的哪个侍者？还是把草啃了的野猪？”
　　警幻仙子不禁轻笑，一笑之间如春梅绽雪，颜色非常。她说道，“女娲于大荒山无稽崖，炼成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石头，剩下一块弃置青埂峰下，此石见众石俱得补天，唯独它不得采用，遂整日消沉。直到那一僧一道路过此地，讨论红尘中事，这顽石听后，顿生凡心，求二人将它带入凡间。他两人又哪有那本事？便将此石带来我太虚幻境，让我助它轮回。”
　　我静静聆听她的话，见她说完，反问道，“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这块顽石？”
　　警幻仙子点头，“正是。你当此处缘何被唤作太虚幻境？这万镜楼阁中千千世界，俱是轮回之处，因常染仙气，得以自成一界，便是我，也不好干涉。你便是先在其中一个世界中轮回廿载，才得以重返此地。”
　　原来青青世界中是太虚幻境，“你说我是块石头转世，为何回到这里却变成了刘姥姥？”我面带怀疑。
　　警幻仙子说道，“此间自有一段风流公案了结，你当是谁眼看贾府起高楼，又是谁眼看贾府楼塌了？正是刘姥姥啊。”
　　我一时间陷入沉思，听警幻仙子又说道，“这太虚幻境，各个世界沾染因缘，互相多有纠缠，所以有的世界会流下某些世界的痕迹，也许就以书本的方式出现。”
　　警幻仙子这种说法，似乎解释了这些世界的混乱之处，与我往返众世界的原因。难道所谓的改变时间线便能离开，真的是我修行的一种方式？我身为这块顽石，自然要等待冤亲孽债之事了解，才算完成使命。
　　可让我相信自己真的是一块石头，又有些困难，我沉吟片刻，问道，“可若我是那块石头，宝玉的通灵宝玉又是什么？”
　　警幻仙子回道，“那只是普通玉石罢了，又何必将故事当真？”
　　我心中对她的说法依然持保留态度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要紧事来，“你可知宝玉在何处？”
　　警幻仙子叹道，“你当我为何现身？正是因为这贾宝玉误入我这太虚幻境，不知往何处去了。”
　　什么？如果她说的是真的，此处万千世界，又叫我如何寻找？只怕穷尽一生，也寻他不到啊。
　　想到这里，我皱起眉头，望向周围无数镜子，发觉不出一丝端倪。
　　“我再问你，你入世许久，仍难以看破情之一字吗？”警幻仙子说道。
　　“看破如何，看不破又如何？你执掌世间情欲，没了痴男怨女又如何维生？”我反问道。
　　此言一出，我的心里却咯噔一声，此前对警幻仙子的看法不好不坏，觉得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神仙，可仔细想想，她不正是以此事为职吗？我在几个世界搅动风云，不知生出多少事，惊起多少情丝，谁能说这不是她想要见到的呢？
　　心中转过疑惑，我又抓住了关键所在，问道，“你既是此间主人，怎会不知谁进了哪面镜子？”我问出了前半句话，却还有后半句话没问，那就是，她作为主人，难道不能掌控开关，决定别人能否进去吗？
　　警幻仙子却摇头，“我刚刚已经说过，这些世界早已自成一界，哪里是我能掌控得了的？我能做到的，不过是追溯生人痕迹，确定大致的区域罢了。我能确定的是，那贾宝玉就是在我身后的位置失去了踪影。”
　　虽不知她此言是真是假，但我还是决定一试，不过在此之前，我仍需做一件事。
　　“多谢仙子告知，待我做好准备，便去寻找宝玉。”我向警幻仙子抱拳行礼，仍是江湖做派。
　　她轻轻点头，“那我便祝仙友一切顺利了。”说罢又轻轻挥手，将此处再次变作一片白雾弥漫的空地，自己的身影也渐渐消失。
　　见此人确实离去，我也忍不住再三思虑起她的话来。她说的看似可信，可却有两个疑点。
　　其一便是宝玉。我与他分别之际分明说好，叫他在大观园等我归来，便能一同周游世界，游山玩水。他怎么可能违背我们的约定，独自一人来到这里，还进入了其他世界？要么就是被他人诓骗，离开了大观园，要么就是根本没离开大观园，却因某些手段进入太虚幻境。不论哪种情况，警幻仙子都十分可疑。
　　其二便是唐僧一事。当日我询问假刘姥姥时，她说自己也不知主人为谁，而是误打误撞摸清了此法宝作用，骗唐僧几人进入其中。眼下看来，这分明是假话！因为这镜子无论如何探查，也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，不是主人告知，如何知晓其轮回之功？即使她是因为自己也误入其中，才明白过来，那她又是如何脱身的？其间必有玄机。
　　将其中关节想清楚，我便打定主意，往五指山去，非要寻假刘姥姥问个清楚。
　　离开这方世界，纵云数里，便来到五指山地界。
　　尚在空中我便看到地面上有男女老少正在挖土，正是愚公一家。
　　因此行不愿被凡人得见，我便早早隐匿身形，来到山下的假刘姥姥身边。不知人间多少岁月，只见她头上堆着苔藓，鬓边长着青草，脸上沾着泥土，十分狼狈。
　　我心知不能直言去问，便装出一副愤怒模样，说道，“我自问对你真无亏心之处，你若嫌不自由，与我说便是了，难道我会不放你离开？为何不告诉我警幻仙子之事？她却将你的事说了。”
　　这假刘姥姥被压山下许久，脑筋浑浑噩噩，听了我话先是一怔，随即面露疑惑，“她说了？”随即醒过神来，知道我在骗她，怒道，“你诈我！”
　　我冷笑一声，“早知你是个不老实的。你明知那警幻仙子是青青世界主人，却对我隐瞒，到底打算如何害我？”
　　被我说破，这人反而平静下来，“哪里是害你了？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，瞒你便是害你吗？”
　　我知道这假刘姥姥与我为敌，不可能将事情全盘脱出，可她这番对答已是透露了许多信息。她隐瞒警幻仙子是青青世界主人一事，必然是要对我不利，虽不知她们二人那时相见，说些什么，但这警幻仙子估计也不怀好意。兴许就是她将宝玉送入其他世界之中，就是不知目的如何？而她的话我又能信几分？
　　眼下要紧之事是先找到宝玉，左右我进入镜中世界自有脱身之法，不怕落入陷阱。关于我自身还存在一个疑惑，便是时空之力一事。正好趁此机会验证一二。想到这里，我又往那万镜楼阁而去。正是：
　　太虚不识心外心，此身又入镜中镜。
　　毕竟不知又要往何处去，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