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章 工作

　　卢平的目光极其锐利。
　　他们乖巧拉开车门坐进去，巫师们总是能搞出表里不一的东西，车子里面异常宽阔。
　　小天狼星舒舒服服伸个懒腰，臂展完全打开，都没抡到任何人脸上。
　　甚至还能拉出一张酒桌，摆上巫师棋。
　　亚瑟没少开飞车，他的驾驶经验和他对汽车知识的匮乏，完全不成正比，哪怕他一边和小天狼星聊着汽车品牌、款式、内饰，甚至追问起蒸汽机和燃油机有什么区别，心思几乎全在小天狼星身上，可他依旧开得平平稳稳。
　　桌面上的饮料都不会洒出来。
　　透明汽车穿行在云层间，偶尔会惊起一片飞鸟，它们不安且慌乱，可又什么都察觉不到。
　　一个多小时后。
　　在卢平和唐克斯驴头不对马嘴的聊天声里，他们平稳落地。
　　小天狼星正要推门。
　　“等等，先不要着急，我们现在出去会吓着麻瓜们的。”亚瑟连忙把他拦住，在口袋里翻找，不一会掏出一枚银色打火机。
　　他摇下车窗，把手伸出去。
　　咔哒一声——他擦动火石，最近的路灯像是被抽出灵魂，光源弧线一溜，没入打火机里。
　　哈利看着它，眼中惊讶。
　　不是熄灭。
　　是概念意义上把光芒吞噬。
　　“这是我向邓布利多借的。”亚瑟嘟囔介绍，手里不停咔哒咔哒按着，“他说这是很强大的一件魔法道具，但除了关灯，似乎没别的用处。”
　　不一会，整片广场陷入一片漆黑。
　　亚瑟还想按下去。
　　“不能按了。”哈利压住他的手，“再按就是关别人家里的灯了。”
　　亚瑟悻悻把熄灯器收回，这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，按起来可真解压。
　　他举起魔杖，就要念出咒语。
　　小天狼星伸手，拨动一个按钮，车厢里顿时亮起灯。
　　“哈利，莱姆斯，你们俩看这个。”亚瑟掏出一张纸条，把它摊开。
　　上面是邓布利多龙飞凤舞的字迹：“凤凰社指挥部位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。”
　　纸条平平无奇、文字也平平无奇。
　　可就在这么平平无奇里，一道魔法气息涌出，卷上他和卢平，缠在手腕上，又很快没入身体里。
　　“赤胆忠心咒。”哈利伸出手，想要捞住那道气息，但没能抓住。
　　“是的。”小天狼星安慰起他，“不过哈利你放心，这次我可没自作主张地提出意见，保密人是邓布利多教授，没有人能从他的嘴里撬出指挥部的位置。”
　　哈利拿起纸条，在他眼前晃晃。
　　“不，这是例外，总得告诉你们，不然哪怕我们带着你们，你也进不去。”小天狼星羞恼着，咬牙切齿地开口。
　　他搓一搓手，伊格尼法印涌出，把纸条吞噬湮灭成灰烬。
　　接着，又一发消失咒，连灰烬都消失无踪。
　　他们这才下车。
　　黑漆漆的广场，摸黑向前，借着月光，模糊能看清一些东西。
　　格里莫广场在许多年前，也许是伦敦的富人区、是一块标志性建筑群，但现在它又脏又破，垃圾宂杂堆起，鼻子里充满腐败、腥臭的气味，一栋栋房子上墙砖脱落、青苔、爬山虎密密麻麻。
　　它很老了。
　　纸条上的屋子似乎并不存在。
　　他们现在两栋房间中间，向左是“11号”，向右是“12a”——虽然挂着数字“12”，但它代表的是“13号”，大不列颠人很厌恶“13”这个数字，他们通常会用其他单词、或数字代替。
　　不用亚瑟提醒。
　　哈利在心里想到：“在11号和12a之间，有格里莫广场12号。”
　　心灵照想、现实所致。
　　11号和12a被拨开，它们无声无息向两旁退去，“12号”从它们中间挤出来，是一栋更脏、更破落的房子，墙壁上脏兮兮黏着一种罕见的魔法植物——只有基本不打扫的家庭环境才能生出来，斯普劳特教授为了找到它们，曾头疼好一段时间。
　　门也脏兮兮的、上面精致典雅的黑漆几乎完全剥落，只剩角落里的最后几小片。
　　左一道、右一道划痕，狰狞地刻在门面上。
　　斯莱特林学院出身的家族，似乎都很爱蛇，布莱克老宅的门上也有一条蛇——银色亮闪闪的衔尾蛇，作为门环，挂在上面。
　　除了他们这些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人，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变化。
　　隔壁11号和12a的邻居没有察觉，哪怕把眼珠子贴在窗户上，好奇向外窥视的“8号”邻居也没察觉。
　　小天狼星掏出魔杖，在门环上轻轻一点。
　　银蛇转动，咔嚓咔嚓——机关响动、陈年老旧的链条摩擦着发出一阵刺耳费力的声响，好一会后，门才吱吱呀呀，艰难地打开。
　　“要上润滑油了。”小天狼星叹口气。
　　他摸着这扇古老的门，语气莫名惆怅。
　　这里曾经是他家，哪怕在这，他并没享受过一个很好的童年。
　　“走吧。”他把脑袋一甩，“快点进去，小心些。”
　　他们迈过门槛走进去。
　　亚瑟是最后一个，举着熄灯器，把一个个光球放出来，路灯很快又重新点亮。
　　等他也进来，啪一声，门就被重重关上。
　　屋子里黑漆漆的，潮湿、腐旧的陈年空气扑鼻而来，哈利抬起魔杖，施展出清洁咒，才让气味稍微变得好些。
　　“灯怎么开？”哈利释放出荧光咒，把周围环境照亮。
　　小天狼星嘟囔着：“我记得在这？”
　　他走到一旁，伸手摸去，不多一会，虚无缥缈的光被释放出，打亮这一条狭隘门厅，四周墙纸剥落、半死不活地垂挂着，地毯经年日久被踩得抛光，连上面本来的图案都看不太清。
　　各种古老、落着厚厚灰尘的摆件都是蛇形——就好像布莱克才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一样。
　　哈利感官最敏锐。
　　他能听到，在这座房子里，至少有五六个生物群系，常见的蟑螂、狐媚子，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地精、食肉鼻涕虫，环境恶劣到，甚至还比不上禁林——至少禁林空气要清新得多。
　　远处，脚步声匆匆。
　　莫丽在门厅另一端出现，向他们迎来，声音压得很小：“亚瑟，还有哈利，你们终于回来，比我们预估的时间要晚十多分钟……”
　　“朋友久违见面，聊天稍微用了点时间。”亚瑟小心翼翼地解释着，“不过放心，我们没遇到什么麻烦。”
　　“哈利。”莫丽没再理会自己丈夫，热情地拥抱向哈利，“终于又看到你，暑假过得怎么样，罗恩一直念叨你，你好像瘦了些？不过晚饭还要稍等一会，刚才有一群狐媚子过来闹腾……”
　　亚瑟打断自己妻子的话：“明明是你一直在念叨哈利，罗恩和乔治、弗雷德他们一起都快玩疯了。”
　　莫丽一眼瞪过去。
　　亚瑟缩起脖子。
　　“去楼上吗？罗恩和乔治他们都在那。”莫丽放开哈利，“格兰杰小姐还没过来，可能要你、或者等唐克斯去接。”
　　亚瑟抓住哈利胳膊：“恐怕不行，哈利得跟我们一起去开会。”
　　“哈利他才五年级！”莫丽压着嗓门，小小地惊呼一声。
　　亚瑟按住自己妻子肩膀：“但哈利很成熟，而且很厉害，比我们这些成年巫师都优秀得多，凤凰社的主心骨就是邓布利多和哈利。”
　　莫丽叹气，眼泪汪汪，她有些难以接受，和自己孩子一样的小男巫，就得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。
　　“亲爱的莫丽婶婶，放心，我不会有事。”哈利又和她拥抱一下。
　　莫丽点着头：“好吧，那就去吧，邓布利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。”
　　他们脚步匆匆，走出门厅。
　　亚瑟的声音才恢复成正常音量：“小天狼星，你可算来了，等会开完会，我们商量下怎么打扫这间屋子。”
　　“我都说了，随便怎么折腾都行。”小天狼星很无所谓地一摊手，忽然一顿，“但是那些书得给哈利留着。”
　　亚瑟摇头：“不，这毕竟是你的房子，我们借用就已经很不好意思，哪还能随便打扫，况且……”
　　他压低声音：“那个家养小精灵很不好对付。”
　　“克利切？”小天狼星抛出一个名字。
　　亚瑟点头。
　　小天狼星咬牙切齿：“放心，我会好好说服它的。”
　　布莱克老宅很多年没人回来过，这里虽然有家养小精灵，但似乎只是在用魔法保持着完整的房屋结构，连那种勤勤恳恳的生物，都放弃维护干净、卫生。
　　他们踩着嘎吱作响、听起来随时都可能崩塌的台阶走上二楼。
　　走过长长、漆黑的走廊，到尽头客厅。
　　空间很大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，能看到窗外的广场和街道；一面墙上打穿出一扇巨大的壁炉，左右两端还摆放着曾经精致、但现在已经破败不堪的玻璃橱柜。
　　满是各种生物的气息。
　　活的狐媚子、藏匿起来瑟瑟发抖、已经被玩坏过一圈的博格特、一窝死去的蒲绒绒，还有些非神奇动物，蜘蛛、蟑螂、蜈蚣，它们藏在更深的角落，一群又一群，密密麻麻。
　　客厅勉强算是收拾过一番，至少那张长桌干干净净，摆着崭新的烛台，不少人坐在旁边。
　　邓布利多、斯内普、麦格，甚至还有丽塔·斯基特。
　　“这个女人怎么在这！”小天狼星有些炸毛，不可思议地看着丽塔。
　　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。”丽塔掐腰，理直气壮，“为了波特先生，我可是出生入死，就算没有功劳，也有苦劳！”
　　“被预言家日报开除，没地方去了？”哈利言简意赅。
　　丽塔一怔，向后一仰脑袋，方片眼镜不受控制地从脸上滑落，她手忙脚乱接住，重新戴回去：“波特先生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　　“从放假到现在，你没发过哪怕一篇文章。”哈利坐下，回答着她，“我以为你又被抓住，但现在看到你，显然安然无恙。”
　　丽塔叹气，抬手重重一敲桌子，咔吧一声，砸出一道裂痕，蹦出几块木屑。
　　身子一僵，声音变得惶恐：“我可没用力！很轻，特别轻！”
　　她掏出魔杖，试图施法修复，可修复咒落到它身上，不仅没能修好，甚至让裂痕变得更大。
　　“忘了和你说。”小天狼星缓缓开口，“这张桌子被施过反咒，魔法起不了效果。”
　　“你们布莱克……”丽塔脸憋得发红，看在哈利面上，把后面几个不雅单词硬生生吞回去，“家具也施反咒？”
　　“布莱克一个两个确实有病。”小天狼星点头，帮丽塔说出她不敢说出的单词，“我哪知道祖先们这么想的，说不定他们就是为了避免家养小精灵施咒偷懒吧。”
　　“魔咒打扫可比人力打扫干净。”哈利提醒他。
　　小天狼星面无表情：“但这一点都不高贵、也不优雅，也体现不出主人和仆从的差别。”
　　从楼下买一份炸土豆一点都不高贵。
　　可要是差遣人，让它迈着两条腿，从大不列颠跑到法兰克西，买一份炸土豆回来，哪怕它蔫了、没有热气，它也是高贵的。
　　“我会尝试修好它，实在不行，我帮你再买一张。”丽塔叹气，认下这个倒霉亏。
　　“这张桌子是中世纪的。”小天狼星好心提醒她，“已经六百多年历史。”
　　丽塔呼吸刹那凝滞。
　　历史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钱，大量的金加隆。
　　“能不能缓一段时间，等我重新找到工作？”丽塔可怜巴巴、委委屈屈，“我刚丢工作，现在手里没多少钱。”
　　小天狼星掐着腰，一阵说不出的畅快，这该死的女人害自己吃了那么大苦头，现在终于要偿还回来了。
　　“你怎么会被预言家日报开除？”哈利问她。
　　丽塔又举起手，看看刚才被自己砸出的痕迹，稍微卡顿，把拳头砸到自己大腿上：“福吉部长下的命令，不准任何人帮你说话，一开始是因为所谓的‘言论自由’，他们捏着鼻子容忍我发了几篇文章。”
　　“可连照片都不准我刊登！”
　　“等风头一过，他们就连随便找个理由把我开除，连赔偿金都没给我！”
　　“该死的预言家日报。”
　　“你要刊登什么照片？”小天狼星问她，“哈利的？”
　　丽塔摇头：“当然不，是三强争霸赛的那三张纸条，邓布利多先生容许我拍照的。”
　　说着，她顿一下：“还有我偷偷溜进傲罗办公室拍的几张照片，他们的死状、根本没有编出来的那么夸张，最关键的，他们手臂上都有黑魔标记，这是最关键、也是最重要的。”
　　“他们竟然一点都没报道！”
　　“只要把这些东西放出来，波特先生你究竟是不是被威胁的，不就很清楚了？”
　　越说下去，她的声音越显得气愤。
　　“他们都是一群鬣狗！”丽塔骂道。
　　小天狼星咳嗽两声。
　　丽塔一顿，连忙改口：“他们都是一群贼狼！”
　　哈利咳嗽两声。
　　丽塔不知道哈利的阿尼马格斯，但她清楚卢平狼人的身份，又连忙改口：“他们都是一群巨怪脑子！”
　　斯内普对她的骂人话术，做出点头的肯定。
　　“记者的良心都忘了，一点都不在乎事实，抓住一些风言风语就编造恶心的谣言！”丽塔骂得很起劲，站起来，踩在凳子上，“我们作为记者，要时时刻刻牢记把事实真相告诉读者！”
　　屋子里的人，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。
　　其他人或许都有资格说这种话。
　　但你……丽塔·斯基特，巫师世界最为出名的，招摇撞骗的记者，怎么好意思把这些话说出口的，你骂的那些人，正在做的，可是你曾经最擅长，也是做得最起劲的事啊！
　　丽塔捕捉到他们的目光，但掐着腰，理直气壮：“我现在和他们不一样！”
　　“我已经在波特先生的教诲下改错自信，我以后就是一名正直的记者。”
　　哈利面无表情：“你只是上了贼船，不好再下。”
　　丽塔表情和气势顿时一垮，默默坐回去：“波特先生，你可以不用这么直白，好歹让我相信下我自己。”
　　“如果你在找工作，我知道一个对你来说还算不错的去处。”亚瑟摸着自己下巴，若有所思。
　　丽塔眼里发光：“韦斯莱先生，那可真是太感谢你，是什么去处？哪家杂志或报纸？”
　　“巫师周刊？”
　　“聚焦真相？”
　　“还是……”
　　亚瑟打断她的畅享：“不，是唱唱反调。”
　　“唱唱反调？”丽塔大脑有点宕机，她双目无神，在脑子里检索，好一会后，才从缝隙里扒拉出这本杂志的讯息。
　　“那本刊登一些奇奇怪怪，连谣言都算不上新闻的杂志？”
　　亚瑟点头，一点都不想反驳她说出来的那些前缀。
　　“我……我连用它们给我家花园施肥的想法都没有。”丽塔摇着头，满脸、满身的抗拒。
　　亚瑟语重心长：“但如果你想把你调查的那些东西刊登出来的话，比如说那几个食死徒身上的黑魔标记的照片，或者说，火焰杯吐出三张纸条的照片，恐怕整个大不列颠，只有这一家杂志有这个胆子。”
　　“洛夫古德先生是一位相对常人而言，极具胆量、极其天真浪漫主义的男人。”
　　简而言之，他几乎和邓布利多一样疯疯癫癫。